这件事，说大吧，也不大。说小吧，也不小。要说它为什么不大，因为它确实也没多大。要说它为什么不小，因为它也的确不是什么小事。
至于为什么这件事会发生，主要原因在于当事人处理不当，以及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原因。从上句说来，这件事也因此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不过若是硬要说重要，那倒也是重要一些，但到底是没有那么重要的。
总的来说，屁大点事，不妨碍教堂开门。
来自伯爵府的使者花了好些时间才翻译出了眼前牧师小姐的谜语。
“其实我们也不想让您离开，但万一您出了什么差错……”使者欲言又止。
他的话没说完。
其实，关心菲洛的生死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怕教会制裁。十几年前，光是一名来乌曼城考察的海因茨学院导师意外身亡，就让教会不惜出动审判庭来解决所有相关问题。
而这，也是乌曼城易主的原因之一。
乌曼城绝对受不了第二次【审判之夜】了。
“放心好了，教会一向以仁爱待人，我相信其他人也会同样以仁爱回报教会的。”菲洛的手上捧着一本翻开的圣典，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仁爱？使者的脸皮子微微抽动了一下，他至今仍然记得上一任乌曼城领主惨烈的死状。
“不论如何，也请允许乌曼城的军队入驻教会，保护您的安全。”使者道。
“不必了。”菲洛摇摇头，“在光明女神的塑像之下，在圣光的照耀之下，任何兵器和武力都不应当被允许。教堂是宣扬福音的地方，不是流淌着烈焰与血液之地。所以，请回吧，教堂不需要任何武装力量的保护。”
“那些贵族可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一切代价，您不会想知道那些暴民的恐怖的……”
“不知道？”菲洛缓缓合上圣典，“自由联邦运动里的市民们愿意为了虚无缥缈的幻想和不可一世的王国爆发了长达数月的冲突，帝国议会企望维持支离破碎的国家而与此世间的最强者之一战斗，永夜下的革命军则会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希望在大行宫的城墙边流尽自己的最后一滴血。那么，乌曼城的贵族们为了自己可笑的利益，又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是生命，还是其它人的利益？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何况是贪生怕死的贵族？我丝毫不会怀疑，乌曼城的贵族们会允许自己的生命被轻而易举地夺去。显而易见，他们只会对弱者下手，趁着伯爵府守卫薄弱的时候进攻。等到乌曼城的城防军进城，他们无耻的行动就会自然而然地毁灭了。”
菲洛摇摇头。
“麻烦转告奥伦伯爵，他已经自身难保了，就没有必要优先考虑别人了。”
“这不仅仅是伯爵大人的要求，利塞特大人也同样希望能保护好您的安全。”使者抹了一把汗，“如果您执意拒绝的话，那我也只好向大人们转告您的意思了。”
使者向菲洛道别后，便离开了。
待使者离开，菲洛才稍微放松了神经。她实际上还是个比较随意的人，一直在别人眼前装成严肃的模样实在是太累了。
“果然，暗夜教团已经按耐不住了吗。”菲洛长叹一口气。
“否则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一道声音自教堂深处响起。一位身穿黑紫色神官服的男人自黑暗中显现，挂在腰际的银色长剑映出明晃晃的光。
“这里不需要审判庭。既然大主教们已经任命我为乌曼教会的管理者，那么所有乌曼城的事物也应当由我管理。”
菲洛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
男人并没有理会菲洛的无礼，他背着手，走到窗边。
“今天天色有些暗。”
“你前面那扇窗子是灰琉璃玻璃做的。”菲洛冷冷地说。
“……”
男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没什么事就别在教堂里待了，审判庭可不适合在世人眼前出现。”菲洛毫不客气地说。
“【雾海诅咒】在哪？”男人回过头，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最近几年魔法阵都是谁在维护？难不成被破坏的自动维护术式还突然好起来了？”
“你也好意思提自动维护术式。”菲洛冷着脸，“要不是你们审判庭对魔法阵乱动手脚，我也不至于要经常检查魔法阵，还要自己手动维护。”
“所以说，【雾海诅咒】究竟在哪？”
菲洛撇过脸，不再说话。
见询问无果，男人也只好作罢，不再过问。
“我要说的还不止这一件事。”男人说，“你应该也知道，安戈王国发动了对诺特里恩帝国的战争。到现在，他们大概已经差不多把波瓦利镇打下来了，再过不久就能打到乌曼城了。我来这里，也是受了海因茨学院的委托，告诫你最好快点整理好【雾海诅咒】的研究资料，尽快转移。否则战争一旦爆发，这些珍贵的资料就极有可能遭受破坏。”
“不用你提醒，我自己心里有数。”
“还有，”男人继续说道，“我在离开波瓦利镇的时候，发现了一头混沌生物的尸体。”
“所以呢？”
“我在现场发现了大量的魔力残留，里面不仅仅有混沌生物诞生时照例产生的高浓度魔力区域，还带有一部分其它来源的魔力。经过我的初步检查，我在现场发现了血族的残留气息。那只混沌生物似乎是被大量石块击穿造成死亡的，考虑到帝国境内，能引动这么大规模攻击的魔法师少之又少，所以我怀疑那只怪物的死是暗夜教团所为。”
“为什么暗夜教团会解决混沌生物？”菲洛问，“他们不是信仰魔神拉德吗，而且最爱干的事之一就是召唤混沌生物。”
“我在波瓦利镇发现了暗夜教团的据点。”
“但他们依旧没有动机这么做。为什么不会是血灵共和国呢？虽然都是血族，但血灵共和国可是对暗夜教团恨之入骨的，比如至今为止仍在持续的暮冬战争就是那些不要命的吸血鬼疯子一手造成的。”
“你说的有道理。”男人道，“但秘密局的吸血鬼们做事一向小心谨慎，绝不可能在现场留下痕迹。如果那个死去的混沌生物真是秘密局所为，那我只好认为血灵共和国想要误导我们，这时我也不得不猜测他们对人类世界有什么其它的想法了。你也最好警惕一点，毕竟，血族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种族。”
……
利塞特一路狂奔。
他死也没想到，那些贪生怕死的贵族竟然真的敢和伯爵府线下真人快打。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这时候，乌曼城城防军还在军营里待命。想要立刻召来军队是不可能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回到伯爵府，使用伯爵府里的魔导通讯器联系军队了。
但就算军队不在，伯爵府的卫队也不是盖的。作为乌曼城的行政中心，伯爵府拥有整个乌曼城最强大的防御力量，想要攻下伯爵府简直难如登天。那些没有实权又意图反叛的贵族，怎么可能有能力攻下伯爵府？
也不知道负责维持治安的乌曼城治安队跑到哪了，竟然能让那群贵族这么早就攻进了伯爵府。他只希望伯爵府卫队给力点，能稍微拖延一点时间，好让他在召回军队之前能够挡住进攻。
当然，卫队最好直接把进攻者灭了，皆大欢喜。
他也希望军队的其他指挥官能够看到伯爵府的变故，从而开动军队回来镇压贵族。
他叹了一口气。乌曼城最近的变故太多了，令他都有些乱了手脚。他希望他接手的是一个稳定繁荣的城市，而不是一座混乱的城市。
看来伯爵府还是对贵族太放纵了。
这似乎源于一直以来，奥伦伯爵领导下的伯爵府强调“自由，博爱，平等”，允许民众拥有相较于以前更高的言论自由，甚至能在大街上公开批评伯爵府而不会被逮捕。如果在大街上随便走走，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能听见有人骂伯爵府。
奥伦伯爵大概从来没想过讨好乌曼城的贵族老爷。
在此一提，虽说在乌曼城里批评伯爵府不会被捕，但如果批评帝国，乃至皇帝陛下的话，是极有可能砍头的。因为奥伦伯爵允许群众批评他，但帝国却不允许群众批评帝国。如果在大街上公然抨击帝国，那么你就会被视作叛国而执行死刑。
帝国的权威是不容侵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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